Torrance教授:缩放文本,天梯约翰著作中书籍地位的模糊性

译者:Albert Sun,牛津大学神学与宗教系博士生 作者:Alexis Torrance,圣母大学神学院教授 阿甲按:艾利克斯 托伦斯 (Alexis Torrance)现圣母大学神学院教授,乃东正教神学、教父研究、拜占庭研究之重要学者,其介绍请见。此篇系统地分析了天梯约翰对圣书和教父克修文献的态度,对于灵修传统如何看待圣书在灵修中的作用极为重要。阅读此文,让我想起主耶稣把房子建在磐石上的比喻,使徒雅各告诫听道还要行道的教导,听道,学习教父文献的目的当然活出属灵的生命,这恰好是我们光从东方来的基本方法论。 凡例: 本文译自:Torrance, A., 2018. Scaling the text: the ambiguity of the book in John Climacus. Byzantinische Zeitschrift, 111(3), pp.793-808. 译者是牛津在读博士生 Albert Sun,特表感谢。 若要转载请参考如下格式:托伦斯 Torrance 《缩放文本:天梯约翰著作中书籍地位的模糊性》,Albert Sun 中译 (伦敦:教父原文中译计划,2024年1月22日),引用日期,此文链接。若有杂志想转载此文,请联系areopagusworkshop@gmail.com 凡人名,地名书名,以及原文以()表明之。「」是原文没有,为明确意思添加的。 摘要 天梯约翰的文学复杂性一直是近期学术界讨论的主题,也是试图恢复拜占庭早期修道传统中 教化(paideia)的关键重要性这一更大趋势的一部分。为了与这种对文本和书籍文化的流行兴趣进行对话,本文将概览天梯约翰在神圣文本这一主题上持有的微妙立场。在天梯约翰的作品中,我们可以发现一种张力:一方面,他怀有对神圣文本的敬意,这包括了书面文字在带来属灵健康上的作用;另一方面,他认为我们需要承认任何的文本或书籍,无论多么神圣,在克修的理想面前最终都是可以替代的。然而对于天梯约翰,将神圣文本置于一旁,与其说是体现了这些文本的肤浅,倒不如说是说明了我们需要将外在的、无生命力的页面文字转化成为具象的、有生命力的心灵之书。 导言 早期拜占庭修道传统对书籍、文字、阅读,乃至学术和教化的态度,历来都被认为是关于古典时代晚期和拜占庭时代中古典文化的广义上的接受、传播、忽视,及/或转型的学术讨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时代和思想长河的一端,伫立着世人不停借用的吉本 (Gibbon),对他来说,野蛮的修道士,那些“社会生活的流亡者“,由于”被黑暗且不安的迷信意念所驱使“,对任何真正的文化和学术只有鄙夷1吉本嘲弄古典时代认为修道士是在追求神圣哲理的想法,讽刺地评论修道士们“不靠科学和理性的帮助,就超越了古希腊学院历经辛苦才获得的美德“。2早期的修道士被吉本认为同时是自我、社会、教育、文明等等的毁灭者。当然,伴随着以“古典时代晚期 (late antiquity)”这一概念取代“黑暗时代 (Dark Ages)”的趋势的兴起,对早期修道士阅读文化和学术抱以同情的(甚或是欣赏的)更为积极的态度也在当代的评价中涌现。3 然而,我们经常有必要澄清这些讨论涉及的阅读材料和学术文化是什么性质。学者常提及修道院的图书馆和典籍(最著名的当属帕克米安Pachomian图书馆)、圣安东尼信笺中流露的学识、培路西的以西多里(Isidore of Pelusium)对修辞的关切、及/或艾瓦格里 (Evagrius)对哲学的兴趣,似乎是要制造一种古典或世俗学问在修道士群体中蓬勃发展的印象。不可否认的是,某种程度的兴趣的确存在于修道士群体的领域,但这说不上蓬勃。真正蓬勃发展的是阅读和传播圣经和教父的教导,包括圣礼。4新文本的产生,尤其是以克修 (ascetic)论述为形式的,也是关键之一。古典时代晚期与拜占庭的克修文化中的学问不可避免地采取这些文本作为基础。 在拜占庭早期修道士创作的新文本中,最有影响力、最多人传抄的当然是写于七世纪头几十年的西奈的约翰的《天梯》。一些学者认识到,从文学的角度研究这篇文本,就会发现其中使用了难以言表但却令人印象深刻的修辞技巧,这反过来又揭示了修道院的学问,虽然表面上难以察觉,但却在修道士的培养过程中发挥着深刻而积极的作用。亨利卓森 (Henrik Rydell Johnsén) 最近对《阅读天梯约翰》(Reading John Climacus)的研究在这方面令人印象深刻。在这方面,他密切关注西奈的约翰在构建其著名的《天梯》时采用的复杂的修辞策略。5 卓森 (Johnsén)为天梯约翰的文学技巧提出了合理且令人信服的论据,并将其论点扩展到修道文化和教化从一开始就不可避免地具有文学性和 文本性。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没有争议的观点:如果从一开始修道文化就涉及文本(这是事实),那么这种文化肯定是文本性的。然而,他的论点立场比这更强硬:文本不仅对修道文化很重要,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就是这种文化。因此,卓森反对修道院从口头方式开始发展其传统的普遍假设。6从他对《约翰阶梯》各阶梯(论服从、论纯洁等)的教学价值的评估中,可以看出他对修道文化理解的一个结果。这些步骤不再是关于修道环境下灵魂疗法的步骤,他说,这些步骤的文本本身就是 疗法。7换句话说,卓森希望利用他对西奈的约翰的文学能力的分析,对拜占庭早期修道文化中的文本和意义提出更广泛的解构。在他的构思中,不存在 文本之外(hors-texte);媒介本身即信息。8 回应卓森关于天梯约翰和拜占庭早期修道院主义的更广泛的主张是本文的背景和的动力。虽然他的论点是基于对《天梯》文本进行细致入微的文学分析,但对约翰本人的言论却很少给予积极关注,而我认为这些言论虽然偶尔会对卓森的论点有所帮助,但最终会形成阻碍。他所探讨的言论围绕着约翰对书面文字和/或书籍所表现出的深思熟虑的模糊性。这里指的不是基督教文本与非基督教文本之间更明显的模糊性,也不是保罗意义上的 上帝的智慧 与 今世的智慧 之间的模糊性。如果将其理解为修辞方面的训练,这也不是关于学问的模糊性,因为天梯约翰(或学者约翰)似乎擅长修辞。相反,这是关于神圣文本本身的模糊性。在简要讨论约翰自身的修辞和文学技巧之后,我们将注意力转向他对书面文本或书籍的积极评价及其在克修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作用。随后,我们将讨论一个更令人费解的问题,即天梯约翰在《天梯》和《致牧羊人(To the Shepherd)》中多次提到的问题。它揭示了一种放弃书籍和文本的克修理想,无论这些书籍和文本原则上多么神圣和正确。无论对这一观点的评价如何,它至少表明天梯约翰本人并没有把《天梯》中的文字步骤本身视为修道生活的 根本疗法;事实上,他非常坚定地认为,虽然修道似乎不可避免地要以文字为基础,但它的指向却超越了书面文字。在理想化的环境中,修道士将神圣知识中不可言说的话语直接刻在自己的心碑上,摆脱了羊皮纸和墨水的中介。而在结尾部分,本文也将论述,在这理想情况下,天梯约翰留给我们的虽也是石碑和文字,但确切地说是一种内化的、至高无上的由身心承受的圣书。而留给我们的则是他的《天梯》,一部体现他对“文本之外”坚定信念的文本见证。...

January 22, 2024 · ephremyuan

神父马克西姆:被提,狂喜与神圣空间的建构(全文+索引)

被提,狂喜与神圣空间的建构 ——新神学家西门之生平的空间学 神父马克西姆·康斯塔斯 关家胜译 吴宗蔓编辑 阿甲修订和按语 按:本文梳理了拜占庭空间学和神光的传统,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灵修传统中的。对于了解拜占庭传统极为重要。本文是上篇。本文感谢关家胜弟兄翻译。 凡例: 本文译自: Maximos Constas, “Rapture, ecstasy,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sacred space: Hierotopy in the life of Symeon the New Theologian”, in Icons of Space, ed. Jelena Bogdanović (London:Routledge, 2021), 343-56. 原文下载地址见这里。 本译作已经作者神父马克西姆批准,可在本网站公开发表,若有国内杂志想出版此文,可联系我们的邮箱areopagusworksho@gmail.com. 若参考了这篇中译,请注明引用格式如下:神父马克西姆康斯坦斯,《被提,狂喜与神圣空间的建构》,关家胜译(伦敦:教父原文中译计划,2023年7月22日),引用日期,附上本中译链接。 ()中的内容起注释作用,要么显明希腊原文或英文。按语会以注脚的形式出现,并注明:阿甲按。文中的按语是为帮助中文读者特地加的,以方便读者理解。但若读者还有任何问题,欢迎告知,以此完善的译作。 前言 建筑图像,以及与之相随的空间特征和景观在拜占庭的宗教文献中非常丰富,以至于它的范围和应用不容易评估。在《旧约》和《新约》中,无论是所罗门的圣殿、以西结的异象中的圣殿,还是天上的耶路撒冷,建筑形象都是上帝临在(divine presence)的重要象征。作为上帝临在和接近上帝的场所,这些象征性的建筑等同于基督的身体,被认为是最卓越的圣殿(参看《约翰福音》2:19)。基督的奥秘身体是“鲜活灵宫”的“房角石”,神性一切丰富有形有体地居于其中”(参看《马太福音》21:42,《彼得前书》2:5,《歌罗西书》2:9)。这身体是一种铺展开来的结构,作为神秘相交之地址和宫殿,容纳了神秘的身体,是一个鲜活的表征空间,不可思议地被神性蕴含,同时又蕴含着神性。 我愿将这篇论文献给我的朋友兼同事阿列克谢·利多夫(Alexei Lidov)教授,本文研究了圣尼基塔(Niketas Stethatos)的《新神学家西门的生平 Life of Symen the New Theologian (成书于约1055年)》中对空间和建筑概念的使用,以及新神学家西门(Symeon the New Theologian,约949-1022)1著作中与这一话题相关的平行段落。西门是一位有影响力,同时也备受争议的灵修者、作家和修道院领袖,而他的门徒和传记作者圣尼基塔是当时重要的神学家之一。2从广阔的空间视角去看待《生平》,有利于拓展神秘主义的还原认识论和语言学概念,理解多层次的对象和话语,包括西门的客观社会环境、他的神秘经历以及这些经历的空间化表现。在探究《生平》中呈现的空间融合和神秘体验的过程中,本文尝试提出关于神圣空间的理解和产生的新见解。《生平》中描述的可视化经验总是在特定空间中开展的亲身经历。这空间是一个多层次的,在那里,与上帝的相交融合于它们(即圣地)的社会,文本,圣像以及建筑的表征中。 作为光的空间 在《生平》的复杂层次中,隐修者(mystic)的身体以及所处空间结构的稠密度(density)都通过光的媒介蒙圣化(was transformed)。这光使它们奥秘地流动,让它们变得精微(attenuate)——这种精微性和拜占庭圣像里描绘空间的形式相类(我们将在下文探讨这一话题)。然而,虽然人们可能理所当然地认为拜占庭的灵修是一种“光的神秘主义”,但在西门以前却没有一位作家如此重视光的现象,并对之抱有如此强烈的情感。3他以数十页的篇幅讲述了他与神圣之光的动人邂逅,并频繁地用特殊的空间术语来解释它,而这也是《生平》所遵循的一种描述方式。4《圣西门的生平》中描述的空间与光的融合在新柏拉图主义传统中有哲学先例,考察这一传统中与本文论点相关的方面是有帮助的。5 在古希腊哲学传统中,“空间”主要不是指虚空或者真空状态,而是与“位置”(τόπος)有关的特质,它在根本上确定了存在物(beings)的本质。这种定性的确定以一种宇宙的动态模式发挥作用,该模式由让事物归向本位的运动所推动。例如,较重的物体自然地下落,而火等元素则上升。因此,对亚里士多德来说,地球位于宇宙的中心,处于被水环绕的“位置”,而水又处于被空气环绕的“位置”和炽热的高空的同心球体中。6 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试图调和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的思想,他们批评亚里士多德的空间概念只不过是一个静止的边界系统,这边界标记并衡量其中所包含的物体的界限。7因此,他们用更具本体论色彩的术语重新定义了亚里士多德的范畴,将它们定位为一种参与的学说(a doctrine of participation),这学说包含物理学、形而上学与心理学。8“空间”的概念被再次界定:它不是简单地指将物体运送到特定地址,而是一个在分级阶层(graded hierarchy)中,不同维度之实在的桥梁或媒介——不仅是在形而下和形而上之间,还在无形灵魂和空间上区隔的身体间。这些实在之间的运动需要以两极之间的“空间”为中介,这中介在某种程度上兼有两极的属性。实现这一点的方式是将空间等同于光:光是一种弥漫全宇并将之维系在一起的元素,它将属灵事物(intelligible,阿甲按:字面译为可理解的,在柏拉图语系中,常与有形的,可感知的,物质的相对)的活动与临在作为一种空间性的延伸映射进入(into )——更确切地说,为 (as)——可感知的事物中。 9于是,被理解为光体的空间成为物质界与灵界(physical bodies and the noetic world)的媒介。每一级存有,都以光为媒,而这光本身不是别的,[仅]是“对神圣存有的参与”。10...

July 21, 2023 · ephremyuan

神父马克西姆·康斯坦斯:阿索斯的圣徒与长老 (完整版+附书目索引)

阿索斯的圣徒与长老 修院院长马克西姆·康斯坦斯 译者:Joe 编辑:艾莉 凡例: 本文译自阿甲导师马克西姆的文章:Saints and Elders of Mt Athos By Fr. Maximos Constas. 网页显示出版年份为: 2022;出版名字为:The Routledge Handbook of Mt Athos。下载请点击上面链接,本文感谢Joe弟兄提供翻译。 本译作已经作者神父马克西姆批准,可在本网站公开发表,若有国内杂志想出版此文,可联系我们的邮箱areopagusworksho@gmail.com. 若要引用转载,请用以下格式:神父马克西姆 康斯坦斯《阿索斯的圣徒与长老》,Joe中译(伦敦:教父原文中译计划,2023年2月17日),引用时间,本页网址。 此篇对了解圣山传统极为重要,此篇是完整版,并附上参考书目和人名,地名,书名等索引 ()中的内容起注释作用,要么显明希腊原文或英文。按语会以注脚的形式出现,并注明:阿甲按。文中的按语是为帮助中文读者特地加的,以方便读者理解。但若读者还有任何问题,欢迎告知,以此完善的译作。 此篇文章的译者是Joe弟兄,编辑是艾莉姐妹,由阿甲修订而成。 此篇注脚格式是按芝加哥作者-日期排列,即在()内显明作者/编辑者,出版年份,以及页码的格式。 正文 愿我们用赞词和诗歌颂扬阿索斯的众教父:居于肉身的众天使、宣信者、诸圣人、众主教与殉道者; 愿我们——圣山上的全体修士,效仿他们的诸般美德,齐声欢呼:荣耀归于授予你们冠冕的那一位, 归于使你们成圣的那一位, 归于立你们在危厄中护卫我们的那一位。 阿索斯诸圣教父的遣散颂1 当前,有超过400名阿索斯修士已正式宣圣,然而早已公认的是,阿索斯不知名的圣徒其实不计其数。在十四世纪,西奈的圣格里高利(St Gregory the Sinaite)的一位弟子求问上帝之母,圣山有多少修士得着了救赎。圣母在常人无法靠近的圣光之中——由无数火柱环绕的光影异象之中向他显现,说:“这难以计数的火柱,便是阿索斯的众教父。你若能数点天上的星辰,便可得知阿索斯修士圣徒的数目。”(Andonios 1994, 2. 303-4; 参阅Greenfield and Talbot 2016, 509)圣山的尼哥底母(Nikodemos 1847, 12- 13)在其著作《阿索斯诸圣教父的事奉礼》(Service of Holy Athonite Fathers )中,也提及了这一非凡的异象,我们稍后会再论及。 有关阿索斯诸圣的文字记载(生平),包括了历史短评和长篇传记,它们保存了圣山的共同记忆,是构成阿索斯特有气质的重要组成元素。圣山之上,“过去”并非死去或远去,仍是当下鲜活的真实图像。因此,《阿索斯诸圣的生平》(阿甲按:即参考书目中Andonios 1994)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它不但形成了连续不断的鲜活叙事,将阿索斯的历史人物和今天圣山的读者连结起来,而且为修士和各修道团体提供了自我定位的框架,并以此更好地理解他们自己的生命与经验(参阅 Castelli 2004, 10-32; Rapp 1998, 431-48)。由此可见,圣山诸圣生平的重要性,因为它不仅促成了个人的修道气质,并且促进了更大修道团体的团结合一。这对圣山非常重要,因为没有人在这里出生。居住在圣山的修士们,有着不同的社会、民族和语言背景。所以,在 《阿索斯的圣彼得的生平 Life of St Peter the Athonite》 中,...

February 17, 2023 · ephremyuan